【瑞金】Dream World
童话,瑞金only
全文8k+,是熊熊老师画的《遗失国度》的配文
第一次看到Dream World时就被震撼了,一张图可谓包罗万象,瞬间脑补出无数个全员向童话!从萌生配文的想法到付诸行动拖了好几个月,这次终于在旅途中完工。
希望熊老师喜欢! @否极泰迪
1
格瑞是跨上地铁口电梯才察觉出不对劲的。
其时已是深夜,扶梯尽头理应是无尽黑夜。然而此时那里一片明朗,随着扶梯的上升,甚至能隐隐听到鸟鸣,嗅到草木清香,仿佛地铁口外就是一片鸟语花香的世界。
纤细藤蔓自下而上地攀援着扶手蜿蜒,悉悉索索的声响惊动了格瑞,他下意识向脚下望去,发现地铁出站口的下方竟变成万丈深渊。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,只能被动地传送到未知的地方——即使那里一片光明。
电梯将他送至出站口,周围树木林立,明显是一片森林而不是熟悉的钢筋混凝土城市。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森林,如果不是现状过于诡谲,他愿意悠闲地漫步其中。他曾见过高悬于美术馆展厅的插画,静谧,梦幻,神秘,和眼下别无二致。他试探性地踏出了几步,当踏出地铁口的某个半径范围时,那里连同自动扶梯都瞬间坍塌成钢筋废墟。
变化的不仅有环境,还有他自己——他的背包不知何时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把阔剑;普普通通的衬衫长裤化作软甲胄,擦得一尘不染的皮鞋变成坚实耐用的长靴。如果周围有一面镜子,他会发现此刻的装扮像极了中世纪剑士。
格瑞的应变能力堪称顶尖,只要他愿意,任何时间都能成为冒险的开始。他习惯了独来独往,似乎特立独行得连上天都看不过去,于是特意给他送来一个旅伴。
他的旅伴,像刚出壳的幼崽认定第一眼看到的人一般,对他抱有非同一般的信任和友善。当格瑞看到他时,他正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,金发蓬乱,衣角溅了泥点。
“我迷路了,又崴了脚。”少年哭丧着一张脸,“不能及时回去的话,家人一定会担心的。”
虽然在遮天蔽日的森林中猛地发现一个大活人很诡异,但格瑞初来异界,急需一个原住民作为向导——即使这个少年看起来并不靠谱。他知道,只要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,必定就能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在此之前,姑且与少年为伴。
他们互通了姓名,格瑞因此得知对方叫金。格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,虽然整体看起来脏兮兮的,但其实衣饰都价值不菲。像这样的大少爷不应该出现在森林才对。
金仿佛看破了格瑞的想法,忙解释道:“我.....我逃家出来的!”
“你家在哪儿?”格瑞淡漠地抬眼。
“只要穿过这片森林就——喂!格瑞!格瑞你就帮帮我嘛!”眼看格瑞抽手就要离开,金连忙拽住了他的手臂。他努力地睁大了眼,希冀通过无辜模样让对方回心转意。
略显浮夸的表情看得格瑞差点破功,他忙紧走几步,在对方连续不断的哀嚎轰炸中吐出一句:“跟上。”
身后的鬼哭狼嚎成功止住,哒哒哒的脚步声预示格瑞今后将多出一个寸步不离的小尾巴。
2
金在路上给格瑞科普了地貌概况,他们现在位于森林中部偏北的位置,而他的家则在最南方。他们必须穿过大半片森林才能到达目的地,奈何身边没有指南针,又被遮天避日的枝桠树叶迷了视线,无法辨认方位,只能靠直觉摸索前进。
脚下踩着的落叶越来越厚,虫鸣声也渐渐弱到微不可闻。很奇怪地,出站时应该是初秋,可现在却有向深秋靠拢的趋势了。每一刻都有枯叶飘零,落叶共同铺就了一条通往前方的道路。他们不知不觉地就走入这条可疑大道,并且除了这条路,周围都格外阴森。这条路和地铁扶梯的不同之处是,一个通往无尽黑暗,一个通向光明。那团墨汁般的黑暗像预谋好潜伏在那儿似的,只等旅人迈入其中,再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下。
暗处有了动静,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被格瑞敏锐地捕捉。像有人踏碎了落叶,那声音很轻,由此可知来人身量不大。是野兽,是人类,还是同样迷路的旅人?在答案揭晓之前,格瑞早已握住了阔剑,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。
令人意外的,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小姑娘。她身着古希腊时期的白裙,赤着足,藤蔓蜿蜒脚踝。在她的身边有片片冰晶漂浮,那些细小结晶折射了光,照亮了一方昏暗角落。
“我是占.....冰之领主安莉洁。”小姑娘开口说话了,声音空灵婉转。“前面是冬之森,迷途的旅人啊,快些离开吧。”
格瑞莫名觉得眼前的女孩有些眼熟,一瞬间的短暂印象极快掠过,快得甚至来不及回忆。虽然无法想起,但眼下有更重要的、需要弄明白的事。
“冬之森?”
安莉洁点点头,轻声呢喃好似在吟唱:“奇异森林分为冬之森、秋之林和夏之湖,最南方是春之原野,那里是最适合居住的地方。”
闻言金一拍脑袋,恍然大悟。
“噢,我们走反啦!”他说,“我们要去春之原野。”
安莉洁状似无奈地摇摇头,双手聚拢,冰晶凝聚。凝聚的冰晶形成一个小小的球型镂空吊坠,吊坠中有一枚闪着光的指针。她摊平双手,让吊坠飞向格瑞。
“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,指针可以指示出正确的方向。”
安莉洁说,周身漂浮起的淡淡光点,渐渐隐没在森林深处。
“好好享受奇异森林的旅途吧。”
3
兜兜转转,绕了不少冤枉路后,两人终于回到了原点——是的,回到原点。石头依旧被溪流冲刷,天色却早已暗了下来。金发现了白天休憩过的那块石头,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。
有什么好激动的。格瑞淡淡地想,实在无法理解笨蛋的脑回路。
“顺着溪流走就能到夏之湖了!”金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,那信心十足的模样,似乎今晚要这么一口气走到底。
“先休息吧。”格瑞拉住他,注意到愈发昏暗的林间,理智果断地作出决断,“夜间会有野兽出没,尽量保存体力。”
他们不必担心找不到柴火和食物,秋之林是块富饶的土地,在这里,几乎每一棵树都硕果累累。正如千万年不变的琥珀化石,淡不褪的金色被永远封存在秋之林中。
他们分工明确,格瑞负责柴火,金负责采摘野果。格瑞做事干净利落,他曾任学校剑道社社长,砍几根树枝对他来说绝非难事。但是金——深刻领教到对方的路痴程度的格瑞,有些后悔让对方独自前往密林深处。
安静而昏暗的林间升起一簇篝火,微光自火苗迸发并随灰烬飘起,正如雪夜缓缓升起的繁星。格瑞希望篝火的光明能成为可靠的指路标,而它确实做到了。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,金终于抱着一堆野果,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。
“格瑞!”金远远地喊道,风风火火地拽住格瑞的手臂,全然不顾洒落一地的野果。他拉着格瑞,似乎想带他去什么地方。“快来!看我发现了什么?”
眼见对方不为所动,金急了,语调都拔高一度:“快来呀!不会让你失望的!”
格瑞拗不过对方的死缠烂打,最终缴械投降,由他去了。
他们在密林中飞快穿行,沿路伸出的细枝干被冲撞掉好几根。等到达金所说的目的地时,两人早已沾了一身树叶。
眼前是棵参天巨树,一树绿叶沉沉压下,叫人看不清那枝干会延伸至何处。金极其灵活地钻上去,扒开枝叶,探头招呼着格瑞。
格瑞应声跟上,他脚踩厚实的树皮,攀着结实的枝干,终于在树冠找到一处能落脚的地方。
“抬头!”
金的声音从不远处炸开,被他语气中的那股兴奋的冲劲感染,格瑞情不自禁抬起头。
夜空晴朗透明,一丝云彩也无。深蓝丝绒上嵌着星辰,一颗一颗地顺从北极星的指引,慢慢汇聚成一条河流,如同千万萤火虫前仆后继地组成的光带,虚幻轻盈地浮在月光之下。
想那亿万年前银河的光景,大抵也是如此。格瑞从未见过星河,被雾霾污染的夜空里,连几粒星光都难以寻见,更别提如此震撼的一整片星空了。
“好看吗?”金躺在对面交叉的枝干上,隔空向他挥手。“这是星魂之河,出现的时间不定,连我们都难得一见呢!”
看到格瑞露出了罕见的惊讶神色,金微微睁大了眼:“格瑞不知道吗?这可是童话国度的每一个居民都知道的常识。”
“每一棵星星都代表一个故事,以星光的明暗区分故事的精彩程度。越精彩的故事,它的星星就越亮。看那边——“金向星河伸出手,食指遥遥指向一颗钻石般闪耀的星子,“那颗,代表童话国度流传了几百年的古老传说。还有那里——”
他又指了指位于星河边缘的黯淡星光,“那些是刚出生的新故事,上古时期的冷门传说也在那儿。”
他出神地盯着那片星云,“我想,新的星星很快就要诞生啦!”
4
在那之后,金又谈了许多有关童话国度的故事。这个世界似乎能包容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,奇妙程度超乎想象。在一口气科普了许多后,他终于肯停下来,摘一个果子润润喉。他一边吧唧吧唧地嚼着一边对格瑞说:
“和我聊聊你的世界嘛,格瑞!”
和金的世界相比,格瑞自认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有趣的谈资。他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平凡无奇以至不知该从何讲起。金显然不认同他的观点,反驳道:“你所认为的奇妙事物,在我们眼中也再寻常不过。”
拗不过金的请求,格瑞慢慢组织了一下语言,打算只告诉他这次奇妙的穿越经历。他本就不善言辞,要让他好好讲一个故事实在强人所难。金起初还听得津津有味,慢慢就敌不过瞌睡虫的蛊惑,眼皮仿佛有千斤沉,意识也逐渐沉沦。格瑞的声音渺远地传来,原本还能朦朦胧胧听到一两句,不久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。
“但是.....格瑞的世界.....不是挺有趣的嘛......”
金模模糊糊地嘟囔一句,慢慢阖上了眼睛。
5
他们在这棵树上栖息了一整夜,直到东方泛白,冰凉的露水顺着树叶,一不小心砸在脸上。格瑞早观察过这棵树,果实大多酸涩,树叶一半青翠透绿,一半微微泛着干枯的色泽。他意识到这里很有可能是秋之林与夏之湖的交界处,果其不然,离开后,没走多远眼前就出现一片开阔湖泊。
秋日的萧瑟氛围,在这里找不到半分影子。草木疯了似地在湖边肆意生长,半人高的茂密树丛足以使人怀疑是否误闯了巨人国。从秋之林吹来的簌簌寒风不再冰冷,相反,它驱散了闷热水气,在湿热中送来一阵畅快和凉爽。
他们需要穿过这片湖泊。这湖泊看起来无边无际,若要绕着湖岸,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。不远处有一个码头,码头上停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船。这船着实奇怪,明明船身不大,却扬着帆,挂着华丽的旗帜,看起来气势颇足。在格瑞看来,湖里停着帆船实在不合常理,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替代的交通工具,只能和金试探地迈了上去。
他们还未在船上站稳脚跟,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就在岸边响起。
“喂,从我的船上滚下去。”
格瑞循声望去,一个穿着海盗装的男人正站在岸边高地上,抱着双臂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。
“是海盗雷狮!”金惊呼道。被点了名的男人神色微妙,不过还是点点头,承认了:“是我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格瑞一针见血地提出疑问,“海盗不应该都出现在海上吗。”
话音一落,顿时一片死寂。短暂的沉默后雷狮很快就反应了过来,唇角一勾。
“哈?你小子倒是机灵。”
他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,“难道仅凭这一点就能否认我海盗的身份?”
格瑞决定闭嘴,毕竟在这个世界,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。
“总之,先从我的船上滚下来。”雷狮再次申明,眼睛危险地眯起,“否则我不能保证不对你们做些什么。”
格瑞眉头一皱,手搭上身后的剑。气氛顿时剑拔弩张,一触即发,为了不让局面进一步僵化,金赶紧拉住格瑞,非常自觉地顺着甲板爬下了船。
“对不起,我们不知道这是你的船。”金老老实实地道歉,假装没看到雷狮翻了一个白眼。
“我们要穿过这片湖泊,你能告诉我过去的方法吗?”
雷狮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嗤笑道:“你不怕被引去海盗老巢?”
那面画着骷髅的黑色旗帜此刻十分应景地被风吹起,飘飘扬扬愈显可怖。金立刻闭上嘴,瑟缩着躲在了格瑞身后。
“你们问错了人,本大爷可不是什么好人。”雷狮自顾自地说,手指一点,“现在,你们两个,立刻从我眼前消失。”
眼看雷狮转身就要走,格瑞叫住了他。
“等一下。”
“总能告诉我们可以找谁帮忙吧。”
雷狮啧了一声,不耐烦地一扬下巴:“你手上不是有占星师送的指针吗?”
“南边住着星月魔女,往北有个傻子骑士,自己看着办!”
说完,雷狮跳上他的船,一转眼就不见了!湖面平静无波,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6
指针忠实地指向南面,据海盗所言那里居住着星月魔女。比起魔女,格瑞觉得还是去找代表正义的骑士更保险。但是——且慢。为什么这个穷凶极恶的海盗会这么清楚森林居民的底细?
格瑞终于察觉出一点不对劲,刚刚那个看起来很凶的海盗,居然没有一点儿要伤害他们的迹象。
况且,雷狮知道吊坠的来历,这一点格瑞始终十分在意。安莉洁自称冰之领主,但是雷狮却叫她占星师。是安莉洁在说谎,还是雷狮弄错了她的身份?
“格瑞,指针让我们去南面呢......!”眼看格瑞拉着他往北走,金焦急地喊道。
“......听话。”格瑞半天只吐出这两个字,他暂且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推测,只是下意识地选了更稳妥的方式。
“诶......?好吧——”金默认了格瑞的选择,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格瑞身后。“我也不想去找那什么什么魔女,太会捉弄人了——”
“......什么?”格瑞停下了脚步。
“我是说,星月魔女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姑娘!”
金急忙辩解道,打着哈哈绕过这个话题。
雷狮口中的骑士十分容易被找到,他住在一个外面拴着一匹马的小木屋里。金想敲门,刚一靠近,那匹马就示威地抬起前蹄,不住嘶鸣起来。金被吓了一跳,僵在原地,不敢再移动分毫。
“宝莉!”屋内有人大声唤道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打开,出来了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男人。那匹名叫宝莉的马一看到他,就立刻安静了下来。青年捋了捋它柔顺光泽的鬃毛,它就变得愈发乖顺。
“请问你就是骑士吗?”格瑞忍不住问道。绿眼睛的人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,“对,是我。我叫安迷修。”
他的眼睛颜色像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绿叶,笑起来时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,他们很难再对他提起戒心。
“可是骑士是穿着盔甲的。”格瑞想起曾经看过的有关骑士的画像,而眼前的人只穿一身便装。于是他继续问道:“你的盔甲呢?”
“哎呀你看他都有马了肯定是个骑士啊!”金在格瑞耳边小声说,扯了扯他的手臂。
安迷修邀请他们进小木屋,金拉着格瑞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。橡木桌旁的窗户正对湖泊,隔窗可以一窥夏之湖的美妙景色。
安迷修给金和格瑞各倒了一杯茶,格瑞看起来兴趣不大,出于礼仪小小地抿了一口。金挠了挠脑袋,对安迷修说:“呃......他比较喜欢喝牛奶。”
格瑞抬眼瞥了他一眼。
安迷修将他的茶杯撤换了下去,重新换上了一杯牛奶。格瑞道了谢,开始说明来意:“我们在夏之湖遇到了一个海盗......”
“什么?是不是雷狮那家伙?”安迷修紧张地打断道,“他没有对你们做些什么吧?”
“......没有,他让我们来找你。”
“——或者去南边找星月魔女!”金欢快地补上一句。
格瑞继续委婉地解释:“是的,我们想去春之原野,但这片湖太大了,过不去。”
“是这样啊。”安迷修放下茶杯,了然地点了点头。“这并不是什么难事,如果信得过我的话,很快就可以出发。”
安迷修将两人带至户外,原本很凶的宝莉此刻像换了幅面孔,十分温顺地蹭着他的手掌。格瑞没想到安迷修的解决方法,竟然是让宝莉载着他们去湖对岸。
“相信我,没问题的。”帮助两人跨上马背后,安迷修安慰道。即便如此,结果还是出乎格瑞意料。他原以为宝莉会载着他们沿湖岸奔驰,将无尽的漫长旅途缩为短短几小时;没想到宝莉长嘶一声后,却径直冲向了湖的中心。
疾驰着脱离了林间荫蔽的一瞬间,日光即刻全数倾泻,眩目得让人睁不开眼。在整个冲入湖中的前一秒,宝莉如同腾飞的雄鹰一跃而起。那一刻的时间被无限拉长,格瑞的心脏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们一同冲向最高点又不可避免地下落,格瑞不禁屏住呼吸,认命般地等待没入湖中的窒息感。
但是,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奇妙事件再一次颠覆了他的想象——
风声在耳边呼啸,他没有如预料般地坠入湖中。他睁开眼,看到宝莉踏碎了一泓光潮,正不顾一切地在湖面上疾驰。深不可测的碧蓝湖水在它脚下宛如平镜;马蹄的每一次重击都激起一片水花,荡出的涟漪共同组成来时的路。
木屋越拉越远,朝他们挥手的安迷修更是无限地缩成一个点——直到消失不见。广袤无边的湖面找不到参照物,格瑞只能根据倒映在湖中的、不断后退的白云,来大致判断他们的移动速度。
金似乎在前面说了什么,然而那声音被凌厉风声一级级消弱,传到格瑞耳里时仅剩只言片语。格瑞猜测金说的是“抓紧他”,毕竟以当前的移动速度,稍有不慎就会摔入湖中。
格瑞从来没有骑过马,更没有见过可以踏着湖面奔驰的骏马。但是金看起来习以为常,他抱紧了宝莉的脖子,整个趴伏在马背上。虽然看不到金的表情,但格瑞知道他现在很快乐。真是奇怪,既然已经司空见惯,又为什么还会对此感到惊喜呢。
7
宝莉将他们送至对岸后仍天色尚早,它低下头接受了金的爱抚后,就立刻调转了方向,向着湖面原路折返。
“格瑞,再走一段路就到春之原野了!”金向他挥手,眉目难掩雀跃欣喜。“你马上就能看到我的故乡了!”
格瑞点了点头表示期待,但眼下,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明白。他不喜欢质问他人,此刻也不得不用尽量平缓的语调,将困扰心头的疑问问出口:
“金.....我来到这个世界.....是不是和你有关?”
诡异的出场、和森林居民透露出的若有若无的熟稔、和对于格瑞本身的了解程度——甚至知道他喜欢的食物是牛奶,这一切都令格瑞怀疑。
话一出口,仿佛秘密被撞破般的尴尬氛围在两人身边弥漫。
“啊这个.....”金挠了挠头,心虚地躲闪着目光。金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,因为半句话还没说出口,脸已经如熟透的番茄般红了大半。他干脆心一横,闭着眼睛大声说出真相:“是我!”
“你来到这个世界、和我一起旅行都是计划好的!”
“因为.....因为——”
金深吸一口气。
“因为你对我们的世界也很有兴趣不是吗?!你在地铁上看的那副插画——!!”
被最后一句话点醒,格瑞总算想起来为什么安莉洁、雷狮包括安迷修看起来都那么眼熟了——他们正是插画里的人物。
“你可能会觉得我们只是童话故事。”金语带失落,“但事实上,我们真实存在,甚至可以通过魔法看到你的世界........”
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,除此之外显得有些紧张。
“所以——”金鼓足勇气,直视着格瑞的眼睛。“其实在很久以前,我就注意到你了。”
8
童话国度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,海盗、骑士、占星师、魔女,就连平凡无奇的图书管理员,也在星魂之河中,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。
小王子作为整个王国的最高统治者,理应拥有最亮的那颗星星。然而事实上,他什么也没有。
孤独的小王子拜托星月魔女,让他能够看到童话以外的世界。喜欢恶作剧的魔女又在其中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,让童话国度以插画的形式,在那个世界流传开来。
通过魔镜,小王子得以一窥与自己的梦幻王国完全相反的、钢筋水泥铸造的森严城市。他原以为冬之森已经足够寒冷残酷,眼前的世界却比冬之森更胜一筹。小王子确信自己不喜欢这里,幻想和童话在此没有容身之地。
他正失望地准备离开,却在不经意间,看到一个少年正以新奇的目光打量他的城堡。那正是一幅插画,被缩小了数百倍的城堡就显示在少年手中的一个铁盒子上。
“想要认识他”的冲动在小王子的心里横冲直撞,想要邀请他来自己的王国,带他去看自己的城堡,去见识和钢铁城市不一样的世界。
他成功了。小王子领他穿过重重密林,欣赏日落极光,暮霭星海。虽然动用了一点小小的谎言,但小王子下定决心,在到达城堡后,将一切真相告诉他。
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,因为他聪明的旅伴已经自己推理出来啦。
9
金将一切和盘托出后,抱着格瑞的手臂哀嚎,唯恐对方怪罪自己。
“格瑞对不起!!我不该一直瞒着你的.....可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......”金的声音越来越小,想到格瑞从此或许会与自己决裂,没憋住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。小王子第一次害怕失去,他低下头,泪水决堤般越淌越多,渐渐有收不住的趋势。
就在这时,一双温热的手覆上眼睑,替他擦去收不住的眼泪。不符合冷漠外表的温柔动作成功止住泪水,金抽噎着,泪眼朦胧地看着对方。
格瑞叹了口气,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脸:“笨蛋。”
“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城堡吗,快走吧。”
像被天降惊喜砸中了头脑,金一下愣在原地。他一边揉着红肿的眼睛一边结结巴巴地问:“格瑞你.....你不怪我了?”
“没怪过你。”格瑞别过头,轻轻咳了一声。
两人的双颊都默契地微微泛红,粉红氛围几乎实体化,但也有可能是愈演愈烈的火烧云带来的错觉。他们不知道的是,一颗全新的小星星,即将在星魂之河中冉冉升起。
他们沿一条铺了鹅卵石的小路前进,路边栽种着大片马蹄莲。林间树木愈发稀疏,火烧云透过林叶的空隙照耀大地,将鹅卵石小路都染成了粉红色。白鸟在前方带路,沿路洒下一片悦耳鸟鸣;这是他们即将进入春之原野的讯息。
已经可以窥见高耸入云的细长塔尖和壮观钟楼,金原本历经风吹雨打的旧衣服也不知何时,摇身一变成了华服。鸟儿为他衔来王冠和华美长袍,当他们走出树林、看到整个城堡的全貌时,金也恢复了王国小王子应有的模样。
他向格瑞伸出手,在踏上百级阶梯前,无比郑重地、正式邀请他迈入自己的世界——
“——格瑞,欢迎来我的城堡。”
End